全部展開全部折疊

文以載法

毛錫強 顧問律師、前副法律草擬專員

毛錫強
毛錫強(中) 在2022年主講「從法律草擬律師角度,探討以淺白英文及中文擬備法律文書」

在1987年,我得知法律草擬科獲委予負責法例雙語化的艱巨任務,在雙語立法計劃之下,法例將以中文及英文草擬和訂立,為建設全面雙語法制,先前只以英文訂立的法例,均需備有真確中文文本。我由此而首度認識法律草擬科的工作。當時我的實習期將屆結束,並已立志於獲取律師資格後,在一個能夠對生於斯長於斯的香港及其法律制度貢獻一己力量的崗位上,發展法律事業。1988年福緣臨門,我有幸躋身法律草擬科的行列。

法律草擬律師的職責,是分析政府總部各政策局所發出的草擬委託書,擘劃所需法例的框架,構思如何藉著精嚴明達的法例條文,體現政策局所倡議的政策,並逐字逐句撰寫成文。草擬法律事工艱深,須心無旁鶩,思考縝密,明察秋毫,才可期有成,即使看似顯淺的條文,有時亦需費煞思量方能擬就。撰寫準確反映政策用意的精密條文,確保不致有紕漏,並且能在付諸實施時行之有效,誠非易事,使中文文本及英文文本的讀者均能便捷掌握文義,益發困難,若能將各項元素舖排得井然有序,令條文既周密又清晰,箇中的滿足感實非外人所能道。個人的努力成果,在離休甚至離世之後,仍將對法例讀者有所裨益,委實是莫大福分。

法律草擬科並無將草擬律師按政策範疇分組,每位律師均有機會與各個政策局共事,並涉獵不同法律課題,得以觀視本來未必能夠接觸的社會角落,內容如此變化多姿的法律工作,為數寥寥。我雖已任事凡三十多年,但每當接獲草擬任務,仍覺興味盎然,因為法律草擬律師渡過初始的學習期之後,每一項工作均有其獨特之處,不可照本宣科套用先前做法。草擬項目可能是一套全新法例,或是對現有一套法例作全幅修訂,又或是增潤現有架構,並確保新舊條文銜接無虞。我們往往同時擔綱草擬多項法例,故此時間管理及項目管理技巧不可或缺。法律草擬非可由草擬律師閉門獨力完成,團隊成員務須通力合作,法律草擬律師需與來自政策局和部門、法律草擬科以至律政司內負責提供法律意見的單位的相關同僚戮力同心,協作溝通技巧亦至為重要。

在草擬過程中,草擬律師全程參與相關政策的構思,所以不乏機會出力形塑法例的施行細節,我們時刻在香港社會進程的前沿效力。優良法例是我們珍如拱璧的法治的基石,草擬法律與其說是一項職業,毋寧說是一項使命。倘若你正在尋覓一份時刻砥礪思維的工作,並藉此對社會作出長遠貢獻,法律草擬定能讓你實踐志願。對有志運用專業知識、語言造詣及創意筆觸服務社群的律師而言,法律草擬科會是你施展抱負的舞台。

倘佯於文字與法律之間

陳穎恩 高級助理法律草擬專員

陳穎恩
陳穎恩(左一)參加2018年法律草擬科春茗

不經不覺,我已加入法律草擬科這個大家庭多個年頭。回想當日,因從小對中文有濃厚興趣,因僥倖獲得「歐成威先生獎學金」*而認識法律草擬科,因當見習律師期間到法律草擬科實習而愛上法律草擬的工作,成為律師後,便毫不猶豫地選擇在法律草擬科工作至今。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這些年來,我涉獵了不同範疇的法律草擬工作,從初出茅廬跟前輩邊學邊做,為智能身分證設定法律框架,到與時任法律草擬專員合作草擬最低工資條例,至參與浩大的公司法及清盤法重寫工程、製作一籃子逾百條規管船隻航海安全的法例、不眠不休擬備「限聚令」、監製過百條為新冠肺炎而立的濟眾減免費用規例,到近期的引入海外醫學人才條例等等,上天下海,日日新奇。其中的濟眾減費規例,籌備過程雖然緊急艱辛,卻樂見成品即為所用,配合政府紓解民困的政策。

在每項法例的草擬過程中,我皆可接觸不同政策局及部門的同事,了解相關法例的背景及政策,讓我增廣見聞,眼界大開;而我也因此與不少其他部門的同事結為朋友,實在是額外的收穫。

若要從法律草擬工作中,選出其中最具挑戰性的一環,我會說是如何令法例的中文文本更淺白易明、更利便市民理解。眾所周知,香港現行的普通法制度,源自以英語為本的法律制度,很多固有的法律概念,皆植根衍生於英語案例。例如,在擬定中文法律用語時,如將源自英語世界的詞語作生硬字面翻譯,便容易顯得突兀。

自雙語立法計劃開展以來,法律草擬科各同事竭力提昇法例中文文本的質素,從讀者的角度出發,將複雜艱澀的法律概念,以淺白用語、簡單短句、符合中文語法的句式表達出來。臻致完善,未必可一蹴而就,有賴反覆改良錘煉,方見成果。

法律草擬專業,不單是一份工作,也是一門結合語文及法理的藝術、一項使法律得以普及的使命、一份對法治的貢獻。希望未來更多後起之秀,能接我們的棒,薪火相傳,繼承香港的法律草擬工作,精益求精,使法律在香港進一步普及,惠及廣大市民。

*歐成威先生乃法律草擬科前副法律草擬專員,鞠躬盡瘁籌謀為當時只有英文文本的香港法例擬備中文文本,惜不幸於1992年英年早逝。社會各界為表彰其對香港法律草擬發展的貢獻,成立「歐成威紀念基金」及設立獎學金。其中一項獎學金,頒予香港大學「在法律中使用中文」的課程中表現最佳的法律系學生。

從私人執業轉換到法律草擬的世界

陸璟恒 高級政府律師

陸璟恒
陸璟恒在2016年參加有關法律草擬的講座

我在2014年加入法律草擬科成為政府律師。自此從事草擬條例草案及附屬法例的工作。

我原在一所本地律師行受訓,繼而從事民事訴訟工作,歷時多年。在我的訴訟生涯中,我忙於應付不少商業、銀行業及司法覆核案件。

法庭訟辯工作之外,身為訴訟律師,少不免要草擬法律意見、法庭訴訟書以及法庭命令等文件,我樂於在這些工作中趁機會多動腦筋,嘗試用最簡明及縝密的方式,表達和鋪陳複雜的思路。

訴訟工作也有不少研讀和分析成文法例的機會。這使我漸生好奇,究竟成文法例是如何草擬?草擬專業生涯又是什麼光景?不久我便開始思索應否尋找時機,開展法律草擬專業的生涯。

轉換職場軌道殊非易事,我經思量再三,才決定縱身一試。當我決志轉職之後,方發現不少草擬同事與我一樣,均曾在私人範疇執業,這使我感覺踏實了許多。

法律草擬科歡迎來自不同背景的律師加入,並且盡力協助私人執業的律師轉型。

我初來甫到,即獲派一位草擬專業的夥伴助我安頓下來。這位夥伴毫不吝嗇地分享經驗,也樂於隨時為我解答草擬新手的各種疑難。

我所屬的團隊中審閱擬稿的上司很關心我適應草擬專業的進度,不時給予周密的評語及建議,助我改進草擬條文和處理複雜草擬項目的能力。

法律草擬科非常着重在職培訓,我在草擬生涯伊始,即獲委以任務。

在我草擬專業生涯起初的數周內,我獲分發草擬一項條例草案的任務。能夠參與從草擬初稿、反覆修改後定稿、呈交行政會議核准、出席立法會審議會議、以至最終刊憲的各個階段,我從中獲得莫大的滿足感。

法律草擬科有自己的知識資料庫及圖書館。其中有完善法律草擬專書、手冊、辭典、學刊及資料庫藏,供我遇有疑難時參考。

法律草擬科用心按同事的經驗及專業發展需要,指派草擬項目及工作。每一位同事的工作均不拘限於某一範疇,然而在負責某項目時,則須鑽研與該項目有關的政策及法例。

草擬法律並不簡單,需要不少的專注力、毅力、對細節的注重、對迥異的中英雙語的敏銳觸覺、以及不少的創意。如你自覺具備所需條件,並樂於面對挑戰,你可能正適合在法律草擬科一展抱負。

實現我夢想的地方

蔡天佑 高級政府律師

蔡天佑
蔡天佑(左二)參加2019年法律草擬科聖誕聯歡會

我對法律草擬的興趣源自於在律師行實習時協助草擬合約的經驗。我雖然喜歡草擬合約,但明白合約的適用範圍有限,通常只規管合約各方的行爲。對比起草擬合約,我更想草擬對社會有較大適用範圍的法律文件(如法例等)。當我得悉法律草擬科草擬香港大部分法例時,便萌生了興趣,希望完成實習後加入法律草擬科工作。

我在2017年底加入律政司,獲派到民事法律科的民事訴訟組工作。在該組時,我深深瞭解到很多針對政府的訴訟都源於一些社會問題,而這些問題可藉制訂新法例得以有效解決。這個體會令我更希望能夠參與草擬法例的工作。於是,我透過律政司的跨科調職計劃申請調往法律草擬科。終於,我夢想成真,在2019年4月借調法律草擬科工作一年。

我雖然很興奮能夠加入法律草擬科,但也擔心新的工作環境不易適應,皆因我缺乏法律草擬經驗,也怕過往的工作經驗未必適用。然而,我很快發現自己過慮了!

法律草擬科為我提供許多培訓。尤其是,我獲提名參加刑事檢控科舉辦的培訓課程。該課程令我獲益良多,我從中學會了在草擬罪行及免責辯護條文時,須多加留意的地方。

我亦受惠於法律草擬科循序漸進的工作分配模式。剛開始時,我在上司的督導下自行處理相對簡單的草擬工作。複雜的項目,則夥拍資歷較深的同事共同草擬。這種合作安排,讓我能從資深同事學習到如何處理有關項目的政策、法律和草擬問題。此外,上司對我的工作給予的指導和提點,無疑也促使我有所進步。

我過往的工作經驗對法律草擬工作很有幫助。從訴訟工作獲得的法庭程序知識,讓我能有效率地處理《高等法院規則》(第4章,附屬法例A)的修訂工作。再者,我的訴訟經驗使我能從訴訟律師的角度分析條文,識別草稿條文中的漏洞和歧義,這有助我把條文草擬得更精準。

我借調到法律草擬科一年期間,萬分享受我的工作。工作雖然具挑戰性(例如,看似簡單的項目需要花上很多心思和創意,而某些工作必須在緊迫的時限内完成),但很有趣,且觸及香港發展的不同範疇,例如訂定稅務寬免、强化保險業的監管框架、將窺淫訂為罪行,以及減少公園的噪音問題。我對能夠草擬對社會有所裨益的法例感到自豪。當借調期完結後,我喜獲安排正式調往法律草擬科工作。我迄今仍堅信我的工作既有趣,亦能貢獻社會,而法律草擬科亦確是有助個人和事業發展的好地方。

如果你想運用你在法律和語言方面的技能為香港的發展出一分力,法律草擬科會是最適合你的地方。

覓道法律草擬

何煒筠 政府律師

何煒筠
何煒筠(右)在2019年農曆新年寫揮春裝飾辦公室

你如何知道某個職業適合自己?

有些人要經過一番尋覓,才能遇上對的職業。當我在一份政府刊物,讀到法律草擬科的簡介的時候,我正任職翻譯。我想,可以運用創作力和對文字的熱愛,來撰寫與普羅大眾息息相關的法律,好像滿有意思的。

於是,在律政司見習律政人員的面試當中,我懇切地對考官說,希望在兩年的見習律師訓練期間,到法律草擬科受訓三個月。我有幸得償素願,及後又加入法律草擬科任職政府律師。

紙上練兵

但難題來了:到底如何草擬法律呢?學校可從沒教過。前輩的過來人之談,令我安心不少:「大家都是通過工作來學習,汲取實戰經驗,基本功自然與日俱進。」

事實的確如此。在見習受訓期間,我就獲派實際工作。同事都樂於把辦公室門敞開,菜鳥如我可隨時請教。同僚如友儕,也讓大家比較敢於提問。當然,如果是上司在審閱我的擬稿後向我發問,那是令人生畏的,但這更鞭策我要隨時準備充足。

求知致用

日子有功,我愈來愈了解草擬人員的職責。從事草擬,與從事翻譯,實有異曲同工之處:兩者均講求好奇心和清晰表達的能力。草擬人員獲分配的工作,不囿於個別政策範疇,所以好譯者的金科玉律「廣納各方知識,鑽研某一領域」,同樣適用。相較而言,草擬工作的可貴之處,就是我們可以索究草擬委託書所帶出的政策,而非僅僅接納其中所言。

我逐漸掌握到問出要點的技巧。在工作上愈加得心應手,固然使人滿足。同時,成就感也源自於明瞭自己的工作,實在有意義。

貢獻實事

儘管我年資尚淺,仍不時有機會配合資深同事,處理較重要的項目。一般來說,我會負責草擬中文文本。參與《預防及控制疾病條例》(第599章)之下規例的立法工作,令我印象尤為深刻。

2020年春夏之際,本港急需訂立法例,應對疫患。一時間,辦公室各人抖擻精神。任務愈是艱巨,我的鬥志竟愈是高昂。一方面,我喜歡與不同部門的同事並肩作戰,另一方面,亦有感我們的付出不可或缺。當我在電視上看到主播引述規例條文,更深深體會到這一點。

即使自己有份草擬的條文,在社會上流傳甚廣,我也不會因此沾沾自喜。反之,我明白正因為市民大眾都會參閱法例,我們更要精益求精,力臻完善。草擬一事,為求文意清晰,須上下求索,其路漫漫,有如藝術家追求至美境界。

亦正為此,我相信自己找到了適合的路。